Esland

写给我心中最流光溢彩的少年

【巍澜】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措不及防的万字更新,没想到吧

我想让他们将一万年的感情,浓缩进初见时的惊鸿一瞥中。

民国AU,真的太想看沈巍穿长衫了。当然因为设定沈巍的气场可能没有原著那么强大。
真·文弱书生沈巍x军阀中尉赵云澜



1
  赵云澜从那上尉老头子的办公室出来,哼着小曲就渡出了院子,翻身上马。老头子今天唠叨的颇少,不到一刻便放他出来了。马蹄“咯噔咯噔”地在四九城城墙根下的石板路上发出闷响,马背上的人也随着声响有节奏地晃悠。
  若是耳朵好使的紧,能将将听出,那小军爷哼在哼“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他骑着的“驴”也跟着摇头晃脑,十分诙谐。
  骑着骑着,眼看就要迎着东直门骑过去。赵云澜一拉缰绳,小毛驴往右边扭头冲,刚好在一位身着袈裟面色凝重的和尚面前刹住了。
  只见那和尚微微抬头,向赵云澜丢去一个“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口中念到:“阿弥陀佛。”念完还像模像样的转了转手里掉块漆的佛珠。
  赵云澜从马上下来,嘴上嘲讽:“林静,你这假和尚装的是越来越像样了,骗过多少老大妈给您烧香化缘了?”手上却将一个信封不动声色地塞进了和尚的宽袍大袖中,面上看只觉得是这军爷看佛珠新鲜摆弄玩玩。
  林静猛地哭丧下脸,活像被军阀欺压的清贫出家人:“赵军爷,您玩够没有?我这佛珠檀木的,可贵重呢。”手上动作丝毫不马虎,信封被隐在了麻布衣袖间。
  东西送完了,赵云澜拿出一张手帕,嫌弃那佛珠一般擦了擦手,又从口袋里剥出块糖塞进嘴里,吸溜几番,压下去一波烟瘾。
  “得嘞,咱们改日再聊,我去大学堂送文件了。”军爷冲假和尚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那年过花甲才混成个上尉的上司平时也不会派什么花里胡哨的任务,顶多送个文件传个口信,当然林静这种除外——老头子不可能让他串通外系军阀。赵云澜只不过是借着往大学堂送文件的当把他们顶头上司的计划传出去,林静这样的和尚是最不容易被军阀揪出来彻查的,送情报再适合不过。
  完成了主要任务,赵云澜才“咯噔咯噔”的向大学堂骑去。
  “中尉好!”大学堂门口的保安冲他行礼,明显是认识他许久了。
  赵云澜也没架子,下马来与保安交流。
  赵云澜“老吴,两周不见了吧,身体怎么样?膝盖还疼吗?”
  老吴“哎呦,多亏了上尉老爷给的药膏,这一阵都没疼!”
  赵云澜“那这易老先生今天怎么不见人影?”
  易老先生是上尉老头的故交,大学堂主任,赵云澜手中的文件就是给这位的。可这平常一向守时的老先生今天不知在搞什么幺蛾子,迟迟不出来。
  老吴这才一拍脑袋“你瞅瞅我这记性,忘跟您说了,易老先生近日染了风寒,来学堂也只能坐办公室。今日的文件他让他的学生来接了,您放心,清白人,从小老实读书的。”
  这时候老吴口中的“清白人”终于姗姗来迟了。赵云澜刚想瞧瞧这让他久候的到底是哪位大仙,顺便讲几句鬼话对付一下,没想到一抬眼,真看见个仙子似的人冲这边走过来。
  “仙子”信步走来,如画的眉眼便更清晰了。脸白白净净,鼻梁上架起一副金丝边眼镜。不管怎么看,那张脸都让人觉得舒服极了,眉与瞳像泼墨,面颊如白绢,唇上一点点朱红,红的赵云澜心痒痒。
  可惜再往下看,就只剩下长衫束紧的衣领,把这白面书生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却控住不住地笑了。
  对面的人一愣,接着也低下头浅浅笑开,安安静静,止步于盛放之前。
  那一眼淡淡的,却都是用尽了力气想把眼前的人装进眼睛里。赵云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移不开眼睛——可能是这人太好看了。
  书生终于走到了赵云澜面前,递上如他面庞一素白的手“沈巍,久仰。”赵云澜握住,被这只手的温度冰了个激灵,心中不禁怜香惜玉起来:好好一美人,手这么凉,一定体质不好。
  “幸会幸会,我是赵云澜,地方小官,不足挂齿。”他冲沈巍笑的更开了,城中阴雨多日,这笑却灿烂的有点耀眼。
  老吴不知怎的,左顾右盼,匆匆拿了一袋猫粮喂猫去了。
  沈巍从赵云澜手中接过文件,道了声谢谢后就要转身离开,突然又如想起了什么一样折回来,颦着眉道:“你回去,多多小心。”
  赵云澜摸不着头脑,只当是美人对自己分外关心。



2
  再见到赵云澜的时候林静发现这不要脸的半吊子军爷面上竟添了些春光,不禁感叹世态炎凉,姑娘们都趋炎附势,连个中尉的床都想爬。
  瞅瞅,都瞅瞅,赵云澜那步子都快飞起来了,一大男人跟小孩子春游一样蹦蹦跳跳,把林静恶心得眉心一颤,险些将早饭吐出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早餐吃啥了?一脸菜色。”赵云澜便找信封边嘲讽一脸菜色的林静。
  “实不相瞒,赵军爷,就您今天这满面春光,在城墙根边上走我都觉得丢人。”和尚欲哭无泪,只盼望赶紧拿了情报走人。感觉到信封被蛮横地塞进袖子里后林静才撇撇嘴:“今天这沓挺厚,你摸进上尉老头办公室了?”语罢又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大,压低了声音道:“少将两个月后就要把咱们召回北边了,你可别这段时间谈个什么小姑娘,多耽误人家啊。”
  赵云澜摸摸鼻子“不是小姑娘。”
  “放屁,一看就是有喜欢的了。”
  林静没听出这句“不是小姑娘”的真正意义,转着佛珠喟叹我佛慈悲放过那位可怜的姑娘。
  春意盎然的赵云澜中尉“咯噔咯噔”地离开了,向着大学堂的方向一骑绝尘,扬了林静一脸灰。

  隔着老远就能看见沈巍一身长衫在大学堂门口站得笔挺,军爷还未作声,他的“小毛驴”却已经先一步冲过去,发出一声嘶鸣。
  “沈巍!”赵云澜下马打招呼,还没说啥先把上尉老头的东西塞进沈巍手里。
  “谢谢。”沈巍拿过文件后扶了扶镜框,一句话在嗓子眼打了几个弯才吐出来:“你可以进来坐坐。”一瞬间,他在赵云澜的脸上看到了光彩,“行啊,那我就进去坐坐啊。”
  也不知道为何,赵云澜看着走在前面的沈教授,只觉得他在极大的挣扎后才讲出“进来坐坐”这样的话。
  沈巍找了间没人的教室,不知从哪里搬出套茶具来,慢条斯理地开始沏茶。他的手有些抖,轻轻一颤,水洒在了茶案上。
  “沈巍?”赵云澜看出他在紧张,于是自觉很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巍的耳朵浮出一点点红色,喉结上下移动几下终于倒完了茶。
  沈巍“我没事,又劳烦你来送东西,实在是不好意思。”
  赵云澜“客气什么,都是应该的。而且能见到沈教授也算一件美差啊。”
  沈巍别过头不听他的调笑,没听过这种话的书生根本受不来,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继续谈话。他张张嘴,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赵云澜竖起食指放在嘴前方,示意他不要出声。
  赵云澜小声“沈巍,我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还有枪在上膛的声音,你们学堂恐怕是混进什么人来了。”
  沈巍颦眉“大概是军校的学生过来演习吧,最近的确是人员比较混杂。”
  赵云澜是真的听到了枪的声响,并且非常确定那些人就在房间外。但为了面前的沈巍不受惊吓,他不在意似的摆摆手“这样啊,沈巍你继续说,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赵云澜,问这事有些失礼,你……”他许久说不出口,从刚刚开始就如此,一句话总要憋上一会才僵硬着说出来。他的脸白得像纸,似乎问出口的问题一旦收到不希望的答案就会天崩地裂。最后他一抿嘴,终于问道“你是不是,效忠于外系军阀?”觉得这句话问的突兀,他又补上一句“我那日看见你与一和尚交谈,那和尚离你去后就与一位军爷交谈起来了,可又不是上尉那边的人,难道说……”他适时地隐去了后面的话,只是用眼睛盯着赵云澜,背挺得如青松,手却攥紧了长衫的烟灰色布料。
  赵云澜与沈巍隔着茶案自然不知道沈巍手上的动作。他看着对面粘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根本狠不下心撒谎,只把林静抽筋扒皮唾骂了百八十遍。原以为这假和尚只是看起来不靠谱,没想到连沈巍这样的纯良大学生都瞒不过!估计沈巍也是心有疑惑过来确认,赵云澜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那和尚是我儿时旧友,半年前过来办事的,听你这么一说,他最近的确是行径诡异……哎,沈巍你可算提醒我了!我们上头一直说有外系有外系,没想到竟然让你给捉住了!”
  军爷以牙还牙,美人面前当机立断卖林静。他不愿意骗沈巍,可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恐怕沈巍也要受牵连,他只好隐瞒下来。
  沈巍好像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再倒茶水时连手都稳了不少。茶香挑逗着赵云澜的呼吸,雾气朦胧他的视线,引诱他用手去拨动沈巍被水雾沾染的,眼睑上方的小扇子。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沈巍一愣,也只愣了一刻,之后他顺从地低下头,任由赵云澜拨弄他的睫毛。原本想阻拦的手也停在半空放任自由,他轻轻的笑,眼睛弯起来,似乎是压抑中短暂的绽放。
  他在压抑什么呢?赵云澜想不通,可他看着沈巍笑,就觉得这人越看在他心上的分量就越重。
  在军中一群粗老爷们和艳俗女郎前边呆久了,一看沈巍顿时觉得清风徐来心旷神怡。不只是长相,这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赵云澜怎么都喜欢。
  等有一天四方稳定了,他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如果沈巍愿意跟他走,他就带沈巍回北边;如果不愿意,大不了两人就在这四九城间度过一生,时不时出去玩玩,游山玩水,看山海相连……啊,抱歉,想的有些远,八字还没一撇呢。
  喝完了茶,赵云澜一看表,才发现已经快到上尉老头说开会的时间了。他起身欲走,却被沈巍一把拉住了。
  “云澜……”
  听到这称呼,赵云澜当场迈不动步子了。他发誓,但凡沈巍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一点挽留他,心悦他的意思,管那会开不开,他赵云澜今天就要在这跟沈巍促膝长谈,谈不成恋爱他就不走。
  可是沈巍只是说:
  “赵云澜,你答应我,无论到哪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赵云澜有点失望“我会的,你也是。”
  沈巍“那就好。”
  赵云澜“哎对了沈巍。”
  沈巍“怎么了?”
  赵云澜“你有女朋友吗?”
  沈巍“……没有。”
  大学堂的走廊里,留下了军爷扬长而去的背影和余音绕梁的笑声。
  


3
  要说赵云澜赵中尉的真实身份,这人隶属于北边的张姓将军,没挂名号,只跟上司许好了拔除京城的军阀就拿钱走人。他的任务就是在京城体系内当个混吃混喝的中尉,平日里在四九城附近遛遛马,替老头去大学堂跑跑腿。日子太过清闲,能让下属做的事也要亲力亲为打发时间,意外的在基层混出了好人缘。
  如果不是线人林静,赵云澜几乎要忘记自己是卧底了。
  他顶头上司手里虽然人多,但多数埋伏在其他地方,也许就在路边的餐厅、隐蔽的小店,乃至大型的戏院中都有可能混进他们的人。赵云澜只是离目标较近的,任务较关键的那个而已。
  这不,赵大军爷又闲的没事出来遛马了。
  他遛着遛着,“不经意地”遛到了大学堂门口。在这半个多月里他已经“不经意地”来过多次,与某位沈姓学生也越发熟络。
  赵云澜“老吴,我找我们家沈巍沈先生。”
  这句“我们家沈巍”叫的十分顺口,尽管沈巍本人还不知道,至少从赵云澜的角度出发已经顺理成章了。
  老吴非常懂“沈先生说您要是来了就进去坐坐,他还说您若是实在无聊,可以去他们教室练练字。”
  这是什么?这就是天降之喜啊!
  赵云澜一路快快乐乐的进了教学楼,走进上次谈话的教室,刚好看见沈巍坐在里面写字。坐姿端方雅正,眉眼低垂,金丝边眼睛被摘了下来,没了遮掩那双眼就更肆无忌惮地好看了。
  赵云澜怕吓到他,先敲了敲门。
  “咚咚”轻轻的,沈巍抬起头。
  “云澜。”
  他竟春风似的笑了,眼里开满了花。
  推门而入的军爷呼吸一滞,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四肢。
  沈巍“进来坐把,今天你来得晚,都静校了。”
  他照例给赵云澜沏茶,手法稳妥,毫无半月前手抖的样子。
  “今天外面没人。”沈先生轻轻地说。
  “是呀,安静多了,就咱们两个。”赵云澜脱下手套站到桌边研墨,两人都不再出声,全世界只剩下研墨时一点声响。
  夕阳开始向地平线下沦陷。
  赵云澜“沈巍啊。”
  沈巍“嗯,我在。”
  赵云澜“你上次说没有女朋友吧,那你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吗?差不多的。”
  就这样措不及防,连赵云澜也没做好准备,他的嘴已经趁他自己不注意,先一步说出了口。
  倒也无妨,迟早要说的。
  只是可惜这句话没铺垫好,把沈巍吓得面色如纸,手中的笔“啪嗒”一下掉在桌面上,弄脏了宣纸一角。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赵云澜,那神色仿佛世界上最难以做出的选择被一下子放到了他面前。
  “云澜……”他的声线在抖,长衫上沾上了墨,仪表堂堂的书生瞬间仪态尽失。
  光风霁月的军爷见他如此失态,以为他真的无法接受。倒也是,现今哪有那么多思想开放的学问人,沈巍这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的赵云澜心一痛一痛的,怎么忍心再追问。
  “没事,沈巍,你要是不接受也别太在意,今天是我唐突了。你就……”
  对面人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来,像做出了决定一样,他把手搭上赵云澜的手。
  “云澜,我不介意。”
  轻轻的落下,重重的砸在心上。



4
  林静今日出门,只感觉赵大军爷春风拂面,就差当街蹦迪。仔细一问才知道上尉老头难得体恤下属,送了赵云澜两张戏票,京城名角,独立雅间附赠茶水。
  林静“表演有啥好的?你没看过?”
  赵云澜“我没带我夫人去看过。”
  林静“哦,这样啊…等等夫人!?你有夫人了!?”
  没等到回答,赵云澜又“咯噔咯噔”地去了,背影中笼罩着莫大的喜悦。林静抬头望望天,诅咒他们在户外听戏,就这天肯定是要下雨,淋一身。
  不料下完咒手一轻,手中那串佛珠竟断了线,散落一地。
  “阿弥陀佛……”

  傍晚的戏院被堵得水泄不通,赵云澜就算是中尉也算微服私访,不能学大户人家带一群仆人开路,他只能拉着沈巍的手艰难的往前移动。
  今天沈巍的手,不太凉。
  到了雅间总算是没了外人,只有面前一个小舞台空着,还没人开始表演。赵云澜悄悄揽上沈巍的肩,觉得自己就是个人生赢家。怎料怀中的美人竟一把拉过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常年握笔捧书的手还在赵云澜腰侧走了一遭。
  另一只手捉住了他的袖子,不知在衬衫内侧按上了什么,也许是什么浪漫的胭脂印,值得军爷回家拆开袖子看看。
  赵云澜还未反应过来,沈巍已经恢复如常,又成了谦谦君子出尘不染的模样。
  这是娶回了个衣冠禽兽吗?军爷脸一红,安分了。
  不一会儿台上来了几个艺员,咿咿呀呀地唱《霸王别姬》。那虞姬身上的鱼鳞甲随着他舞起鸳鸯剑的动作一颤,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赵云澜不禁在心中扶额,他这是带爱人来听戏,听这《霸王别姬》做甚。这艺员虽唱腔标志,却输在题材。看到最后,虞姬拔出项羽腰间剑自刎,悲惨凄美,好一对亡命鸳鸯!
  好在沈巍看的很投入,挺长的戏从头到尾不打一个哈欠,看完后还颇有心得的跟赵云澜讲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将这份悲与离演到此般,实属不易。”
  《霸王别姬》看完了,舞台前走出来一个穿大褂的艺员,道:“二位,我院的一位歌手曾受过贵军的恩惠,今日听闻二位来此听戏,特别献上一曲以作报答。”说完就退了下去,台上走出一位婀娜的女歌手,上台时还十分做作地夹着胳膊。赵云澜一看来人就险些笑出声,念在初次约会,不能失了仪态,这才忍下来。
  沈巍“怎么了?”
  赵云澜“没事,听听吧。”
  沈巍“你认识她?”
  赵云澜从这话中捕捉到了一点儿醋味,求生欲极强地答道:“这小姑娘戏院里挺出名的,叫祝红。以前……以前流落街头的时候被我们上尉老头帮过,对,给了她一笔饭钱。”
  这位“小姑娘”最做作的地方就在于春深季节披了件貂皮大衣,不全穿着,露出肩头,只遮住了胳膊与腰间的夹缝。祝红在貂皮大衣里套着件如她名字般朱红色的旗袍,旗袍都随着她唱起歌时的摇摆飘荡,只有她的胳膊像夹着什么东西,僵硬极了。
  “寻梦兰芷间,望白鸟纷飞辗转流连,若闻流风络,回雪却见薄樱缀雨夜……”她边唱,赵云澜边憋着笑,只觉得她若是再唱不完,自己就要在沈巍面前笑成一朵食人花了。
  沈巍一头雾水“云澜,这唱法听起来不像是京城专业的歌手,她这是……别处来的?”
  这时外边进来一个侍者,手上端一盘水果放在两人中间。赵云澜一句谢还没道出来,那侍者竟猛地掏出一把枪抵上他的额头!
  台上祝红还在唱,调子丝毫不乱。
  沈巍“腾”地一下站起来,又迫于对方人质在手不敢乱动。他一只手捏在前排椅背上,此时青筋突显,椅背上的木头竟被硬生生掰了下来。
  侍者神色得意极了“怎么样?没想到吧?您二位今天如此悠闲,被我这么一干扰,还真是抱歉。赵云澜,你现今被我这么挟持着,这可多亏了……”赵云澜以为他要报出那个奸细的名字,怎料侍者嘴角向上扬起,大声道:“这可多亏了你呀!沈巍!”
  “……沈巍?”赵云澜脑内“嗡”的一声。
  被点到名字的沈巍将手中木块,随手一扔,大喝:“我不是让你们不许动他的吗,放手!”他很少说话这么大声,一腔怒气被文人的骨子压着,只能虚张声势。尽管能徒手捏木头,赵云澜被枪指着,他连对方的一根手指都捏不断。
  那侍者还想再嚷嚷几句,等嚷嚷完了再了结赵云澜,怎知有人比他先动手。
“砰”
台上做作婀娜的女歌手,此时从貂皮大衣遮着,胳膊夹着的地方,掏出了一把锃亮的枪,而那把枪的子弹,正打在刚刚侍者的脑袋里。
祝红“老赵!你赶紧走!你的信息被上尉老头查出来了,现在那群天天混饭的瓜娃子全都要取你人头,赶紧走!”
他顶头上司手里虽然人多,但多数埋伏在其他地方,也许就在路边的餐厅、隐蔽的小店,乃至大型的戏院中都有可能混进他们的人。
这不就混进了一个吗?

从雅间中冲出来,巍澜二人才发现戏院被清了场,估计若不是祝红,此时他被射杀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没走两步,见左手边冲出来个持刀侍者,就要往赵云澜身上捅。沈巍把手往长衫袖中一伸,摸出一把枪来直接打中了来人。
两人一路冲出了戏院,外面大雨瓢泼,沈巍看赵云澜穿的单薄,便拉着他到一条巷子里避雨。这顽固军爷不穿军装时就像个胡同里遛鸟的大爷,丝毫不显威严端庄。沈巍被他这份消减的威严蒙蔽,一时忘记了刚刚那侍者透露过什么,只急急忙忙地掏出手帕想擦擦赵云澜头发上的雨水。手伸到一半,被赵云澜“啪”地打掉了。
沈巍这才惊觉,还有事儿没交代清楚呢。
白面书生毫不矫揉造作,当即冲赵云澜跪下了。跪得结结实实毫不拖泥带水,俨然是冲家里内人承认做错事的架势。表情虽然没什么波澜,却用被长睫毛遮住半截的眼睛讲述着自己对错误深刻的认识。
“云澜……”
“干嘛,三拜九叩啊,我可不吃这套。”赵云澜油盐不进,生气的很。“还有,把你那忽悠人的大眼睛闭上,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被这大眼睛给忽悠了呢。”



5
每个人都有故事,沈巍也一样。
江湖传言沈先生心无旁骛,修得一身武艺,写得一手好字,习得一肚墨水,生得一副好皮囊。原本可以做点值钱的行当,他偏不,只到了一间大学堂继续研学,两耳不闻窗外事。
后来上尉老头找到了他。
“我们能开出非常优厚的条件,在此期间,你要帮我们探明白赵云澜的身份,并顺藤摸瓜把他背后的势力问出来。当然如果证实了他有问题,解决他的事我们会负责。”
老头儿是这样说的。
沈巍不解“为何是我?”
“那小子平时半吊子,其实很谨慎,我们的人自然不得他信任。不过作为与我们明面上没有交集的人,沈先生,拷问与侦查,您最擅长了。”
“谢谢您的赏识,请容许我拒绝。”
“那也没关系,我们会另寻他人,不打扰了。不过如果您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写信给我。”

他还是遇到了赵云澜。
易老先生卧床不起,派他去取上尉送来的文件,一出校门,就见传说中的赵云澜中尉立在保安室旁,刚好看过来。光看不说,他还笑,远远地冲着沈巍就笑。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沈巍突然感到了慌乱,如果有别人代替他去试探赵云澜,如果赵云澜真的被问出了一二,那么那看着老糊涂其实比谁都阴毒的上尉老头会不会直接下手?这一天以前赵云澜是死是活都不关沈巍的事,这一天以后沈巍意识到他极度不希望这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人世,他要救他。
于是他给上尉回了信,并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任务比他想象的要困难,上尉一方要求他带赵云澜去指定的教室,当面质问身份,会有人在教室外监听。那日的上膛声由此而来——他们随时准备破门而入就地处刑。
任务有点脱离沈巍的控制范围,这时候无论谁去问,赵云澜的命运都只能把握在他自己手里,他的答案决定外面的人是否会冲进来干掉他。好在赵云澜说的理由天衣无缝,骗过了门外的偷听者。
送走了赵大军爷,沈巍擦擦眉心的汗,走出门揪住了监听小队长。
“你听着,确认了赵云澜没问题,回去就跟你们上头好好汇报。”他拎起了小队长的领子,险些要把这人提起来。
“是、是的!下属知道了!”
“还有,不许动他。”

后来赵云澜跟他表白了。
他知道上尉不会就此收手,双方也没有表示终止交易,如果此时同意赵云澜有可能会把危险带到赵云澜身边,出了什么问题沈巍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你上次说没有女朋友吧,那你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吗?差不多的。”
可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就一次,就一次,放纵一下自己,同意他,得到他,把他这个人栓在怀里,有人想伤害他的话粉身碎骨也要护住他。这是心无旁骛的沈教授与自己斗争的结局。
“云澜,我不介意。”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戏院的杀手估计是上尉那边自己查出了什么,现在想要放弃顺藤摸瓜直接斩草除根。沈巍把赵云澜的手握在手里,雨夜的凉爬上他的脊柱,可看见赵云澜收起盛怒表情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是热的。
太好了,又守住他了。
赵云澜“好你个沈先生,没想到把我看得还挺重?瞒得结结实实,当我知道你是内奸就睡不着觉啊!”
他嘴上在骂,手上却已经握紧了沈巍的手。
正是浓情蜜意时,赵云澜脑中却响起了《霸王别姬》的调调:“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猛一抬头,见有人提刺刀杀来,不等沈巍起身,当即向他背后一刺——
一口鲜血吐出,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云澜,快跑……”



6
上尉老头喝完一杯茶,听了听下属报告,不禁发出一声喟叹:“妙啊。”
这个事儿妙就妙在沈巍以身相挡想给赵云澜拖延逃跑时间,自己吐了一身血不说,他一个劲想保护的赵云澜还没跑成,被五花大绑带回大牢。两人就这样在牢中被迫“同居”了。
牢中,“苦命鸳鸯”中自认为在上的那方正企图以“向自己曾经的下属说好话”的方式寻求止血药物和绷带。可惜曾经人缘好也没办法,赵云澜三次碰壁终于体会到了人性的凉薄,小心翼翼地挪到沈巍身边照看伤患了。
这伤口真深,血晕开一大片,赵云澜心上有把刀子来回磨,就是不肯给个痛快。
那群禽兽扒掉了他家沈巍的衣裳!只剩下衬衣了!他还没扒过呢!这种小空间内独处两人还一个穿衬衣一个穿白衬衫,多好的机会!偏偏绑着手!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可看见那道伤口,赵云澜就像被扼住了喉咙,只觉得自己以后不好好待这人那真是禽兽不如,当下面的都行。
沈巍靠墙躺着,原本挺白净的脸上沾了血污,他睡的也不安生,颦着眉垂着头。脑袋一晃一晃,眼镜从鼻梁上掉下来。美人扑闪两下睫毛,终于醒了。
“云澜。”
“你可醒了!急死我了!你现在疼不疼?你睡了两天了你知道吗?”说到最后赵云澜都快哭出来了,沈巍再不醒他可真的要泄露机密救美人了。
没等沈巍睁着眼喘几口气,门外一群侍卫压着个人回来了。
沈巍“那是林静?”
赵云澜“那么远你都能认出来?你不是没带眼镜吗!?”
遥遥望过去,果然是那个天天一边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一边怒啃烤羊腿的假和尚,就是狼狈了些,身上沾了些血。
“林静!”赵云澜兴奋挥手,犹如外出郊游遇见同窗校友。
“老赵,好疼呀,你急不急?瞅瞅你那样,就差没扒掉人家的衣服了!”林静被押着也要跟赵云澜打嘴炮,仗着对方被绑着,狠命埋汰这个见色忘义的白眼狼。
赵云澜顺着话茬怼回去:“你还别说,要不是我被绑着,我现在就想把我们家沈巍扒了!”
狱卒实在听不下去,把林静关到了他们隔壁后大喝一声:“安静!”而后假装自己很威风地背对着牢房当门神。
林静怼道:“阿弥陀佛,太聒噪了,太聒噪了。”
沈巍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跟赵云澜咬耳朵“云澜,你摸摸你的袖口。”
赵云澜听话的摸了摸,一开始没啥,稍往里摸两下,竟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小片。他再一摸,那东西掉在了两人身下的草席上。赵云澜回过身一看,竟是一片刀片!他当时在戏院被沈巍拉住袖口时贴上的刀片!
两人悄悄割断了绳子,赵云澜原本想一拳砸晕那狱卒,以取得他腰间的钥匙。沈巍却在他行动之前,示意他别出声。
“我来。”
文弱书生沈先生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眼镜,拆掉一条眼镜腿,里面赫然是一根长长的银针。“麻醉剂。”他用口型告诉赵云澜。随后沈先生指尖轻轻发力,眼镜腿上的暗器准确无比地扎中了狱卒后颈。
狱卒身子一软,倒下了。
两人迅速摸出钥匙,打开自己房门又放出了林静,三人匆匆逃跑,有了钥匙后只要避开巡视,一切就畅通无阻。直到跑到门口,三十多名追兵赶了上来,平常不怎么打仗的狱卒喊打喊杀愣是跟不上一个和尚一个前中尉和一个半残的脚步。最后三人实在跑不动了,赵云澜喊道:“林静!断后!”
“不行!老赵!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怼你!不该嘴上逞能!不该调侃你跟沈先生!”
两人在谁来断后的问题上争执不休,还好沈巍沉得住气,步子一停,手中“眼镜腿”翻飞几下,直直插在为首的狱卒颈间,把他插断了气。剩下的人被这一手吓得魂飞魄散,沈巍当机立断拉上赵云澜拐入了旁边的巷子。
“老赵?”
巷子深处响起一个女声,正是当天戏院里婀娜的祝红小姐。她身后还站着几十号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气势嚣张。
“祝红?”赵云澜揽过奔跑后伤口裂开的沈巍,愣愣地指着祝红身后的人“你这是……”
祝红怒目圆睁“我要去劫狱啊!听闻你们都被抓走,指不定上头机密要被你们说出去多少。怎么?没严刑拷打?”
“严刑拷打倒是没等到,不过我家沈先生伤得很重,搭把手?”



7
一切恢复平静。
林静和祝红回了北边,很快上司对其莽撞的越狱行为的批判信被送了回来,顺便解除了雇佣关系,如约交给了赵云澜一笔巨款,又名买房资金。
赵云澜在之前的卧底活动中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情报,不久以后来自北边的百万雄师就会涌入四九城,掀起又一片风起云涌。不过那都不关赵云澜的事了,他只要在医院等他家沈先生康复就是了。
赵云澜“小巍,等你伤好了,咱们去南方好不好?我过几天就去看看房子,应该置办的差不多了,小件一些的家具咱们一起挑。”
沈巍“好。”
赵云澜“咱们要不要养条狗?我那天看见我这边那个上将,身边那条萨摩耶,可漂亮了!”
沈巍“好。”
赵云澜“花园里种竹子怎么样,你要是在竹林里看书,别提多好看了。”
沈巍“好。”
赵云澜“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沈巍拉过他亲亲他的嘴角:“你最好。”
赵云澜撇撇嘴“白脸书生,净卖弄腔调。你听我说,我可爱你了,沈巍,你以后可不准再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他说罢指了指沈巍的伤口。
沈巍“都听你的。”

赵云澜从南方回来的日子下着小雨,一下船就看见沈巍撑着伞,一双眼穿过雨幕撞进他心里,像他们初遇那天一般。赵云澜有一肚子话想说,房子有多好,竹子有多绿,那只雪白的萨摩耶有多听话多讨喜,可他一句也没说出来。
他冲着沈巍,远远的,笑了。
沈巍也低下头,浅浅地笑起来。



end


谁要是有闲情逸致,可以猜一猜是哪一方军阀的故事

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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